Year 39
红色光束笼罩的范围还在扩大。Tony皱着眉飞到高处，迅速确认楼层中的生命迹象。
“人员集中分布在你的八点和十二点钟方向，Hill，你能同时调动几架救援机？”
“剩下的三架可全部出动。我这就来激活——该死！”
“发生了什么？”
“指挥系统下线了，它们在攻击整个控制网络！”
“顺便，机翼也被拆了，”Clint躲闪着一只怪物的利爪，迅速射出一箭，“这些家伙的智商真不是盖的。”
“我们没有时间了，”Natasha喘着气喊，“距离爆炸还有三十秒！”
Steve立刻停止了与三只怪兽的缠斗，扔出手里的最后一颗手榴弹。“钢铁侠，Hulk，立刻救人！”
“你那边有十五个，大个子！”Tony的声音淹没在粗野的咆哮中，而Hulk早已把另一栋楼的砖瓦掀得粉碎。
“好吧，让我们来看看——”Tony转到自己这一侧，三个小孩，两位老人，还有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。浴缸可以装下一半；另一半得挂在盔甲背后了。如果有机会他得在背后设计一张吊床；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功夫。
“你们，到浴缸里去！”他指着小孩和老人。“你们，抓紧这根绳，快！”
“都他妈的给我滚开！”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跑了过来，他手里端着枪，浑身慌乱而紧绷。“不要挡着老子活命！”
他紧紧地盯着浴缸，似乎下一秒就要进行疯狂扫射。“你他妈的什么毛病？”Tony厌恶地拔高音调，在那人靠近浴缸之前一炮把他轰了回去；没有时间了。Tony已经半个身子悬在空中，可还有一位老人说什么也不肯爬进浴缸——Tony花了0.1秒扫描他的生命体征，咬牙压下了折回帮忙的冲动。
没有时间了。
就在他全力启动飞行器的同时，整个楼房轰然炸开；巨大的气流将盔甲推得一阵趔趄，Tony跌跌撞撞地降落在安全区域，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背部着地的强烈冲击——Hulk重重地砸在地上，怀里抱着满满一号人。
“嘿，你们还好吗？”Tony喘着气回头，瞥见灰头土脸的人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。一个孩子打着颤冒冷汗，似乎被刚刚的疾速降落吓坏了；或许那诱发了他的什么病症。医疗队正在飞快地赶来，他可以为那孩子支付检查和治疗的全部费用，Tony想到；黑发男人疲惫地眨眨眼。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全部了。
战后总结一如既往地漫长，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地撑着下巴，连Natasha都险些睡着。回到大厦的Clint甚至都没有抢遥控器，霸着沙发便把脸埋了进去，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响起了鼾声。Tony和Steve并着肩回到卧室，金发男人坐在床上开始卸手套，Tony支在门框上伸懒腰；——他们谁也没去抢浴室。
“我今天没精力和你来一场浴室性爱了。”Tony轻轻一笑，“猜你也够呛？”
Steve发出一声类似嗯哼的咕哝，没有说话。Tony这才注意到他从返程就一直没有说话。
“Steve？”Tony询问地开口，他的手从门框上移回了身侧。
坐在床上的人缓缓抬起头，将目光锁定在眼前的男人身上。Steve的眼神很复杂；他的眉峰依然刚硬，那代表他依然在思考。
“Tony，”Steve叫了一声，表情有些犹豫。“你负责的那栋楼，爆炸之前还有多少人在里面？”
Tony愣了一下。所以Steve知道——Steve很在意。他应该想到Steve会问起这个的；Steve需要的是实话。他很清楚这一点，他不用跟他隐瞒或者争论什么。
“十个。”Tony试图让自己重新呼吸，“你知道的，Steve，当时我可能来不及——”
“我知道，”Steve打断了他。“我没有在因为这个指责什么。如果你只看见八个人，那么你只能救下八个；但是——我只是想知道。当十个人都在你眼前，你是如何做出选择的？我是指——你怎么选择被救的八个？”
Tony咽了一口水。“......有一个混蛋......”他踌躇着开口，“......有一个混蛋拿着枪。我只来得及阻止他伤害其他人。”
“你可以缴了他的枪然后抓住他的腿。”
“但是我没有时间了，”Tony咬着牙，“还有一位老人没法爬进浴缸——”
“那你为什么没有帮他一把？”
“我没有时间了！”Tony大叫，金发男人质问的口气让他生出一股火来。就好像Steve正在谴责他的袖手旁观；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这个——“我扫描了他的生命体征，持续的袭击已经引发了他的急性左心衰竭，就算带离爆炸区，他同样会在落地之前死亡。”
“所以这才是重点，对吗？”Steve紧紧逼问，“你——”
“我不能冒着其他人的生命危险！”
“你在评判他人的生命价值，这才是重点！”金发男人厉声道，他陡然拔高声音，眼里的怒意几乎让Tony畏缩。“你怎么能这样做？一个潜在的杀手，一个垂死的老者，这就是你放弃他们的理由？”
“你确定要现在上演那套平等宣言吗，老天？”Tony难以置信地咳出一声冷笑，声音不自觉地尖刻起来，“已经来不及冲出波及范围了！你还不明白吗？我每浪费一秒，其他人都丧命的几率就增加一分，还是说你要在这种关头秉承让所有人同存亡共生死的原则？！”
“你在评判其他人生命的价值，”Steve依旧紧紧咬着牙，“你在按照自己的优先级给他们排序。那么日后这样发展下去，你是不是还可能直接操纵人们的生死？”
Tony毫无意识地后退一步，他睁大双眼，不可理喻地看着Steve——或者他们都正不可理喻地看着对方——Steve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。这让Tony开始反胃；他的胸口像是被嵌入一块冰石一般呼吸困难。
“那好吧，伟大的队长。”Tony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“告诉我，如果是你会怎么做？”
Steve的脸上已经没有太多表情。“我会带出所有人。”
“即使那样你可能一个人也救不出？”
“没有那种可能。”Steve冷冷地开口，“如果我誓死保证他们会活下来，那么就算会死，也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Tony张开嘴，彻底一个字也吐不出——很好，好极了。所以他是那个没有尽全力的人；他宁愿放弃两条命也没有葬送他自己，现在他竟然还能好端端地站着，他这个自私、无情的混蛋，他没有资格。
Steve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分了。他立刻站起身，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——他向Tony迈出一步，伸手想去够他的手腕，可最终只是尴尬地扭过头。
Tony靠着墙退到一边；Steve叹口气，自暴自弃地径直走出了房间。
Bruce来工作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。好博士显得很不自在；通常不是由他充当送点心的角色。
“你知道的......你不能永远待在这儿，Tony。”
“我很忙。”
“恕我直言，Sir，这条命令你三分钟前已经注释过了。”Jarvis突然开口；Tony叹了口气，他的肩膀垮下来，双手从电子屏滑落。
“吃点东西吧。”Bruce小心地看着他，把托盘推到他面前。
“Steve呢？”Tony故作轻松地问。
“他去外面......散步了，”Bruce结结巴巴道，“......这会儿还没有回来。”
Tony自嘲地发出一声笑，听上去无比苦涩。
“他就这么不想看见我，哈？连家都不愿意回了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，Tony。”Bruce倒抽一口气，“千万别这么想。听着——这不是你的错，没有人为今天的事责怪你，好吗？队长只是在躲着你，就像你在这里躲着他一样。他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你；或许他认为自己应该冷静一下......或许你们都该冷静一下。”
“你说得对，”Tony慢慢开口，目光有些飘忽。“我该冷静一下。”
他转过身，拨通了Pepper的电话。
Steve走进卧室的时候Tony已经躺下了。有一瞬间似乎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；至少他们还没闹到分房的地步——Steve没有去单人卧室，Tony也没有在工作间通宵。金发男人蹑手蹑脚地爬上床，思忖着Tony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；他伸出手在小个子男人的腰背附近徘徊，却又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收了回去。
“Steve。”Tony平静地开口；他听上去很清醒。
“我——”他们同时开口，又同时戛然而止。“你先说，”Steve出声。
“我明天要去墨西哥出差，”Tony依旧背对着他，声音细微地传来。
“多久？”
“五个月......或者更久一点。”
“去这么久吗？”Steve显然很意外，他半支起身子，似乎有一大堆想问的话——然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是今天的事；Tony在逃避他。
Steve苦涩地吞咽了一下。“Tony，”他的声音一下子软下来，“我——”
“打住，什么也别说。”Tony翻过身来与他对视，明亮的眸子在夜光下坦诚而深邃。
“别跟我道歉，Steve。你知道我不需要那个......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个。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，“我只是觉得......或许我们应该......分开一段时间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不是......我没有别的意思。别误会，好吗？我只是——”
“我明白了，Tony。”Steve接过他的话，“如果你是这样认为......那或许这样更好。”他的肩头有些无力地微微下垂；此时除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句子，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......就，照顾好自己，好吗？”
“我会的。”Tony轻轻回答，闭上了眼睛。他们的头小心地靠近而没有贴在一起，呼吸嵌入了思绪的重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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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的墨西哥城很冷。”
Steve站在窗前，眼帘映上一片温热的日光。
“Tony在那边出差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Steve转身回到病床边坐下，“已经过去三周了。”
Peggy微微偏过头，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。
“你们吵架了。”
Steve不置可否地摇摇头。“我不知道，”他开口，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Tony认为我们可能需要一些——距离。这很......复杂；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。”
“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解决的，Steve。”
“那我应该怎么做呢？”
Peggy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。“噢，这我可回答不了。你们遇见的可都是顶级难题；没人像你们一样天天拯救世界，也没有哪对伴侣和你们陪对方的时间一样长。”
“有时候我会想，是不是我们待在一起太久了。”Steve缓缓地说，“我们根本吵不起来，因为我们太了解对方。他知道我会反对他的很多行动，而这并不能阻止他的决心；我知道他总是在自责，也知道他在倔强的时候拒绝任何安抚。更重要的是，我已经不能判断究竟什么才是对的——与他的分歧会让我质问自己，可更多的会让我困惑。”
“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，Steve。它是灰色的。”Peggy的声音微弱却很清晰，银白的发丝陷入枕头的褶皱里，铺展开最安静的色彩。
“很多立场也无法用简单的是非去辨别；政见也好，感情也罢。对于矛盾，或许你不该总想着去解决它......而是接受它，习惯它的存在。”
Steve笑笑，递给她一杯水。“我想我正在尝试这个。”
Peggy浅浅地眨了几下眼，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。Steve小心地注视着年迈的躯体，Peggy的年龄让她日益衰弱，可沉淀的智慧仍旧惊艳。
现在是墨西哥时间清晨八点，Tony应该起床了。
「记得吃早餐，别只喝咖啡，Jarvis会告诉我的。出门别忘了外套。」
「OK，boss.」
Steve看着秒回的聊天窗；惊讶之余，他紧绷的眼角开始放松下来了。
（TBC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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