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ear 60（下）
“我不明白；你在犹豫，Steve。”Tony看着眼前走动的男人，视线跟随着他来回摇摆。美国队长很少有举棋不定的时候——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过。“我不明白，”Tony重复，“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恢复记忆？按照Strange博士的指示，我只需要喝下这瓶药水，一切就能回到原本的样子了。”
Steve停在沙发前，Tony正仰头注视着他。“可是......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。我不希望你回想起所有痛苦的事......”Steve垂下眼帘，“这些天一直你做噩梦，Tony。我不知道Osborn是怎么折磨你的，也不知道你到底受了多少罪；而我没有办法为你分担一丝一毫。”
Steve深深地叹出一口气，“我宁愿你忘记它们，Tony。”
“可若是那样，我忘掉的就不止是痛苦了。”Tony轻轻说，“还有那么多美妙的事也存在过，不是吗？我不想把它们也一并忘掉。”
“但是这太多了；你——”Steve摇摇头，近乎沉重地闭上眼。
“你会离开我的。”
“什么——为什么？”
“我太了解你了，Tony。”Steve的声线很苦涩，“当你记起了所有，你会自责的。现在的你或许想象不到；但我太了解你了。”
“你从来不会后悔，可若是你认定的选择或多或少地带来伤痛，你便一刻不停地自责。你的心底甚至叫嚣着离开我，以为这样就不会造成更大的失误。别试图反驳我，Tony，你曾经这样做过——你这样躲过我一次。而现在，你将要面对的是更严重的自我惩罚，因为你‘杀死’了我。”Steve直视他的眼睛，“没错，在你的心里只会这样定义，你只会以此不断地折磨自己。你知道被时间抛下对我来说是多么深重的创伤，而你将这份折磨重现在了我的身上；即使我原谅你，即使所有的复仇者都选择原谅你，你也不会原谅你自己——上帝，我太了解你了......你会离开我的。”
Steve肩部的线条脱力一般陷下去。“我不知道；你应该早就想到这些了。也许在清除记忆之前，你就决意要离开了。”
“不。”Tony下意识地开口，“不会的。”他站了起来，强硬地捧住Steve的脸，迫使他看向自己；“这不公平。让你们承受这些不公平。不管发生了什么，这些都是我所致、是我的选择——即便难以忍受，我也应该去面对它，不是吗？”
“你不知道......有时候我多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。”Steve蹭着他的手掌，嘴角扬起一个悲伤的弧度。“我多希望你就像这样......现在这样。没有那么多需要背负。”
“但这不是和你经历一切的我。”Tony轻轻说，“这样的我无法给你对等的爱。”
Steve的睫毛为之轻颤。Tony热烈地望着他；“我不会离开你的，”他说，“也许我会想要逃避，会挣扎，甚至萌生更可怕的念头——但我会克服那些的。我向你保证。”
Tony抵上他的额头，“看着我，Steve。我不会离开你的。”
Steve露出一个滑稽的笑。“我要怎么相信你？我是说，如果你带着Stephen的药瓶逃跑了，那我可怎么办？”
Tony瞪了瞪眼，暂时没工夫计较Steve是真担心还是在耍无赖。“我有骗过你吗？”他扬起眉问。
Steve沉思一阵，突然冲进房间翻起抽屉来。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
“除了这次，”Steve掏出了一张照片——那是他和Tony坐过山车时拍下的；照片上十岁的Tony露出灿烂的笑，旁边的Steve张牙舞爪地晃动着，轮廓糊成了虚线条。
“这次你骗了我。其他时候你偶尔会瞒着我干一些蠢事；但也不算骗了我。”Steve摇摇头，“所以......就这一次。”
Tony拼命忍住笑，嗔怪地打着Steve的肩。“原来你这么不正经，队长。总之，这至少能说明我不会在重大事件食言，对不对？”他甚至挺直了胸脯；“Tony Stark从不食言。”
“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。”Steve认真看着他，脸色变得严肃起来。“我们约定一个地点；恢复记忆以后，向我保证你会按时赴约。”
Tony上前一步，压低了声音。“这是个约会吗？”
“这是个约会。”
“没问题，我保证不会迟到。”
“好，那么我们说定了。”金发男人这才松口气一般，扬起一个满怀期待的笑；“今晚七点，我在Cap Club等你。”
********
Steve又理了理衣袖，第九次检查领带的褶皱。“相信我，你已经够辣了。”Natasha拿过一瓶酒；她身着一袭红裙，靓丽的高跟鞋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光。
“我们是不是应该留一些人在家里？”Steve心事重重地环视着大厅，眼下所有的复仇者都聚集在了这儿——Scott挽过西装摆和女士们跳着踢踏舞，精心打理过发型的Peter坐在钢琴前，冲路过的Mary Jane Watson放电。Bruce正在与神奇先生谈笑风生，Stephen启用阿摩多之眼让水晶灯变成了七彩色，Wanda优雅地扬起公主裙，连Thor也穿上了燕尾服——他继续邀请全场的人共享蜜酒，而Clint已经醉得开始大声唱歌。
“我以为这说明所有人不计前嫌，重归旧好，是个皆大欢喜的时刻？”
“呃，没错，我确实很高兴——”
“怎么，你担心Tony会逃跑，得派一位看守不成？”Natasha挑起一边眉。
“也不是......好吧，只有那么一点担心。不过如果他只是迟到一小会儿，我不会介意的；我也迟到过一次。”
“噢，美国队长也会迟到。”
“任务缠身，归期难料。”
“嗯哼。”
“而且我让他没法好好跳舞。”Steve想起什么一般，眼角突然弯了起来；他的耳根变成了浅红色，Natasha咳嗽一声，决定不再继续追问。
七点。Steve深吸一口气——“他会来的，”身着军装的男人对自己喃喃；“他一定会来的。”
仿佛是为了验证话语的正确一般，脑海中的人即刻出现在了门口——Tony Stark畏缩地眨着眼，带着与惯有的总裁作风全然不搭的局促，他浑身紧绷着喘气，仿佛下一秒就会逃开。
Steve几乎瞬间就迎了上去；他浑身激动地抬高了一寸，险些撞倒途中的女士。
“嘿。”Steve开口；Tony盯着他没有说话，漂亮的眼眶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。
他想起来了。Steve看得出——他全想起来了。Tony的眼睛用力睁大，似乎在阻止某种成分的翻涌，而这让明亮的棕眸前所未有的动人。他什么也没有说，仿佛一开口就会哽咽；Steve同样没有说话，他搂住Tony来到舞池中央，就着音乐缓缓摇摆起来。
“我知道我迟到那次你是什么心情了。”Steve撇了撇嘴，“你瞧，你还有没迟到，我都等不及了。”
他没有挑起任何话题，也没有问任何事——金色的发丝埋在Tony耳后，即使看不见表情，Tony也能从上扬的声音里听出笑意。Steve执起他们的手，Tony一言不发地顺从他的动作，整个人如同任由摆布的洋娃娃；Steve在笑，酒窝贴住Tony的耳廓，温热从最近的距离弥散开。
“很抱歉我们的第一支舞被我搞砸了。”Steve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，一边蹭小个子男人耳后的头发。
“我保证这次会很乖。”
Tony的鼻尖毫无预兆地发酸；他的眼眶开始变红。Howard和Maria离开的那一年他没有哭，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山洞忍受酷刑他没有哭，钯元素吞噬性命被Osborn追杀他没有哭，而这一刻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——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始终如一地留下，如此完整地出现在他生命的每一秒，这个人如同钢铁一般倔强地扎根，堵住了空洞洞的心脏，同时却又从最深的内里将他击碎，毫不费力地撕破所有伪装，让他丢盔弃甲束手就擒，甚至一瞬之间轰然倒塌。
“我爱你。”
Tony哽咽着开口，他剧烈地颤抖着，眼泪顺着下颌润湿了Steve的肩章。Steve温柔地吻着他的后颈，军装下的男人很好看，他今天一定该死的好看，Tony想，可他的双眼模糊一片，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扭曲的线条。如同暴雨冲刷过的边缘融进虚幻的灯光，从四面八方浸染他的感官，滴进他的血液，翻腾着变得愈渐浓稠，而他再也不想挣脱了；他狠狠醒悟过来自己从未真正想要逃离这个，这个人和他的一切，这是命运最大的恩赐，是他与生俱来的缔结。
Natasha成为了舞池的焦点，Peter跳进吊灯里晃荡，险些砸倒变大的Scott。Clint的声音越来越小，他大概是要睡着了；可断续的旋律却烙进了Tony的耳膜，如同窸窣的虫鸣，微弱又绵延。
“Passing the graves of the unkown......”
（走过无尽无名者之墓）
“Time killing all the faith I know......”
（时光磨灭我全部的信仰）
“——His love will conquer all.”*
（他的爱征服一切）
（TBC）
*歌词节选：Trading Yesterday -《Shattered》
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